城读 │卡尔·马克思，两百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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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马克思，两百岁生日快乐！

马克思诞辰两百周年之际，希腊经济学家、前希腊财政部长雅尼斯·瓦鲁法克斯导读《共产党宣言》。宣言预见了21世纪全球资本主义的掠夺性和两极分化，但马克思和恩格斯也告诉我们，我们有能力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Yanis Varoufakis, 2018. Marx predicted our present crisis – and points the way out

Source: 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2018/apr/20/yanis-varoufakis-marx-crisis-communist-manifesto

明天（5月5日）是卡尔·马克思(1818-2018)诞辰200周年。2018年还是《共产党宣言》发表170周年。值此之际，VINTAGE再版《共产党宣言》，由希腊经济学家、前希腊财政部长雅尼斯·瓦鲁法克斯导读。

1848年2月在伦敦利物浦街46号发表的《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可能是史上最成功的政治宣言。受英国革命者的委托，两名德国青年——卡尔·马克思( Karl Marx )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Friedrich Engels )撰写了宣言，前者是一位29岁的哲学家，对伊壁鸠鲁的享乐主义和黑格尔的理性有着浓厚的兴趣，后者是一家曼彻斯特工厂的28岁继承人。

作为一部政治文学作品，宣言至今仍未被超越。最经典的句子莫过于开头第一句：“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具有莎士比亚的风格。

宣言呼吁采取行动，当时听从这一幽灵的召唤往往意味着迫害，甚至长年牢狱之苦。今天，青年人面临类似两难处境：遵守一种正在崩溃、无法自我复制的既定秩序，还是以相当大的个人代价反对这种秩序，寻找新的工作、娱乐和生活方式？

像马克思和恩格斯那样准确描述一个半世纪之后的未来，并剖析我们今天所面临的矛盾与选择，确实令人震惊。1840年代后期，资本主义正在崩溃，地方化、碎片化、软弱化。然而，马克思和恩格斯审视资本主义，预见到了全球化、金融化、武装化、歌舞升平的资本主义。这是1991年以后的产物，当时既有体制正在宣布马克思主义的消亡和历史的终结。

当然，宣言预言的失败一直被过分夸大了。1970年代初即便是左翼经济学家，也曾质疑宣言资本“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的关键预测。根据当时第三世界国家的悲惨现实，他们认为资本尚未扩张到欧洲、美国和日本的“大都市”以外之前已然失去了它的泡沫。

从经验来看，他们是对的：在亚非拉的边缘地带经营的欧美日跨国公司把自己局限于殖民地资源掠夺者的角色，在殖民地传播资本主义失败。他们没能把资本主义发展渗透到这些国家，外国资本导致第三世界的发展不足。宣言似乎对资本传播到世界每个角落的能力寄予了过多信心。大多数经济学家，包括那些同情马克思的经济学家，都怀疑宣言关于“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的预测。

事实证明，宣言是正确的，尽管姗姗来迟。直到苏联解体、20亿中国和印度工人进入资本主义劳动力市场，才证明这一预测是正确的。的确，要使资本充分全球化，必须首先把宣誓效忠于宣言的政权撕成碎片。历史从未有过比这更精彩的讽刺吧？

今天《共产党宣言》读者都会惊讶发现，其描述的世界与我们生活的世界非常相似，在技术创新的边缘摇摇欲坠。在《宣言》时代，蒸汽机对封建社会生活的节奏与常规提出最大挑战。农民被卷入工业机器的齿轮和车轮，一个新的统治阶级，即工厂主和商人，夺取了地主阶级对社会的控制。现在，人工智能与自动化成为破坏性威胁，承诺扫除“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对生产工具……不断进行革命”，宣言宣称，改造“全部社会关系”，带来“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

然而，对马克思和恩格斯来说，这种动荡是值得庆祝的。它起到催化剂的作用，推动人类消除我们剩余的偏见，这些偏见是机器所有者与设计、操作和使用机器者之间巨大鸿沟的基础。他们在《宣言》中写道:“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

今天，我们看到线上纸上成千上万话语，激辩对全球化的不满。在庆祝全球化如何将数十亿人从赤贫转变为相对贫困的同时，西方媒体、好莱坞名人、硅谷企业家、主教，甚至金融千亿万富翁都哀叹全球化带来的负面后果：难以忍受的不平等、厚颜无耻的贪婪、气候变化以及银行家和超级富豪劫持议会民主制。行善者、当权者和经济学家都以同样的方式应对这一困境，对这些症状(收入不平等)发出强烈谴责，而忽视其原因(生产资料所有权不平等所造成的剥削)。

这一切都不会让宣言的读者感到惊讶。“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随着生产的机械化，机器所有者的利润率成为文明的驱动力，社会在非工作所有者和非所有者的工人之间分裂。至于中产阶级，则类似房间里的恐龙，行将灭绝。

宣言使21世纪的读者有机会看穿这一烂摊子，认识到需要做些什么，以便大多数人能够摆脱不满情绪，进入新的社会安排，"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所有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尽管宣言中没有关于如何实现这一目标的路线图，但它仍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希望之源。

如果说《宣言》具有与1848年同样的力量来激励我们，那是因为社会阶级之间的斗争和时间本身一样古老。马克思恩格斯用一句话勇敢地概括了这一点:“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从封建贵族到工业帝国，历史的引擎始终是不断革新的技术与盛行的阶级惯例之间的冲突。随着社会技术的每一次破裂，我们之间的冲突都会改变形式。旧阶级消亡了，最终只有两个阶级仍然存在：拥有一切的阶级和一无所有的阶级，即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这就是我们今天所处的困境。马克思和恩格斯希望我们认识到资本主义的发展不足以存续过它所产生的技术。我们有责任摒弃私人拥有生产资料的旧观念，彻底改变观念。用宣言中令人难忘的话来说:“这个曾经仿佛用法术创造了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

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历史理论，当前劳动者与所有者之间的对峙始终是有保障的。宣言说，“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目前为止，历史尚未实现这一预测，但批评者忘记，宣言像任何有价值的宣传一样，以确定的形式带来了希望。他们会吗？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似乎不太可能。但话说回来，我们必须等全球化在1990年代出现，才能充分证明宣言对资本潜力的预测是正确的。难道新的全球、日益不确定的无产阶级在发挥宣言所预期的历史作用之前，不需要更多时间吗？

宣言认为，资本主义的问题不在于它产生了太多技术，也不在于它的不公平。资本主义的问题在于它的非理性。资本成功地传播“为了积累而积累“，使人类工人为了微薄的工资像机器一样工作，而机器人则被编程为生产工人再也负担不起、机器人也不需要的东西。资本未能合理利用它所生产的非凡的机器，导致整整几代人为求就业和基本生存而陷入贫困、环境衰退、就业不足和零休闲。就连资本家也变成了焦虑不安的机器。他们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除非他们把同胞商品化，否则他们将不再是资本家，加入日益壮大的无产阶级行列。

宣言痛斥资产阶级自由派的美德，马克思恩格斯坚持黑格尔的“只要一个人被束缚，就没有人是自由的”这一精彩的观点，他们与资产阶级争论的是，他们在资本主义积累的祭坛上牺牲了每个人的自由与个性。

尽管马克思和恩格斯不是无政府主义者，但他们憎恶国家及其被一个阶级操纵以压制另一个阶级的潜力。充其量，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必要的邪恶，它将在一个无阶级社会、美好的后资本主义未来继续存在。如果这种对宣言的解读成立，成为共产主义者的唯一途径就是成为自由意志主义者。

宣言的底线是什么？为什么每个人，特别是今天的年轻人，都应该关心历史政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宣言基于一个非常打动人心的简单答案：真正的人类幸福和伴随它而来的真正自由。对他们来说，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他们的宣言既不依赖于严格的日尔曼式的职责召唤，也不呼吁历史责任来激励我们行动。它既不说教，也不指指点点。马克思和恩格斯试图克服固有的德国道德哲学和资本主义利润动机，唤醒我们共同人性最基本的东西。

他们分析的关键是生产者与生产资料所有者之间不断扩大的鸿沟。资本与有酬劳动之间存在有问题的关联，使我们无法享受我们的工作与劳动成果，使雇主与工人，无论贫富，变成了无脑的、颤抖的棋子，被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迅速推向毫无意义的生存。

但是我们为什么需要政治来处理这个问题呢？政治，尤其是社会主义政治，不是很愚蠢吗？奥斯卡王尔德曾经说过，社会主义政治“占用了太多的夜晚”？马克思恩格斯的回答是：因为我们不能单独结束这种愚蠢；因为没有任何市场能够产生解决这种愚蠢的方法。集体、民主的政治行动是我们获得自由和享受的唯一机会。为此，漫长的夜晚似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代价。

人类可能成功作出社会安排，使"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但我们也可能会陷入核战争、环境灾难或痛苦不满情绪的“共同毁灭”。当下并没有任何保证。宣言文本饱含激情，它在不同时间对我们每个人说不同的话，反映了我们的自身状况。我们可以求助于宣言，寻求启示、智慧和能量，但最终的选择取决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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